作者｜焦瑾璞「上海黄金交易所理事长」
文章｜《中国金融》2019年第14期
在人民币国际化和中国（上海）自由贸易试验区建设的历史大背景下，我国的黄金市场近年来加快对外开放步伐，稳步实施国际化战略，不仅率先实现了国内首个金融要素市场的对外开放，更是推出了全球首个人民币黄金定价基准——“上海金”，丰富了人民币计价金融资产，拓宽了人民币回流渠道，为人民币国际化的稳步推进提供了动力。
中国黄金市场国际化是人民币国际化的有效途径
近年来，在“西金东移”趋势的作用下，我国连续数年成为全球最大的黄金生产国、消费国和进口国，开始深刻影响并改变着全球黄金市场的整体格局。与此同时，我国黄金市场抓住人民币国际化的良好契机，积极探索多层次、全方位的国际化发展路径，与人民币国际化协同发展，取得了里程碑式的丰硕成果。
国际板业务平台为中国黄金市场国际化和人民币国际化奠定重要基础。2014年9月，上海黄金交易所（以下简称“上金所”）推出国际板，成为中国黄金市场实施市场化、国际化发展战略的重要载体，开启了中国黄金市场国际化进程。同时，上金所国际板也是中国首个面向全球以人民币计价的金融要素市场。一是吸收全球优质会员参与交易，实现交易主体资格对外开放。国际板分阶段逐步引入全球优质市场参与者，包括全球知名的黄金精炼商、交易活跃的商业银行以及投资银行。二是引入离岸人民币参与交易，实现账户与货币对外开放。上金所的国际会员，无论其注册在境内还是境外，均可参与上金所认可的国际板和主板（国内板块）产品，实现了离岸人民币和在岸人民币在专用账户体系内的融合。三是采取人民币计价结算，定价影响力向全球辐射。随着越来越多的国际投资者参与上金所国际板交易，以人民币计价的黄金价格影响力由区域性逐步向国际性外溢。这将有助于中国黄金市场的供求关系向国际市场传递，并有利于增强中国黄金市场的全球价格发现功能。四是自由贸易专用账户，确保风险可控前提下的市场发展。国际板交易基于自由贸易账户体系，实行资金“从哪里来回哪里去”的封闭运行模式，资金划转可测、可控，有效防范交易资金以黄金市场为渠道向境内区外的大规模渗透，为中国黄金市场国际化进程的稳步推进提供了制度保障。
“上海金”定价机制推动中国黄金市场国际化和人民币国际化向纵深发展。2016年4月，上金所推出了“上海金”定价交易机制，为全球黄金市场提供首个以人民币计价的黄金基准价格，是中国黄金市场国际化进程中又一重要的里程碑。一是“上海金”通过更公平、透明的价格形成机制，为全球黄金市场参与者提供可交易的人民币基准价，可有效地降低全球（尤其是中国）黄金市场参与主体的汇率风险。二是“上海金”基准价可广泛运用于产用金企业订立的合同以及黄金市场的产品定价，有利于中国黄金市场体系中真实的黄金供需向全球传导，从而促进全球黄金市场资源的配置。目前，境内多家券商及基金公司推出了以“上海金”为基准价的黄金衍生品和黄金ETF产品。三是“上海金”基准价的推出有利于完善美元主导下单一币种计价的全球黄金定价体系，增强人民币在金融要素市场的定价能力。
跨区域市场合作与互联互通扩大了中国黄金市场国际化和人民币国际化全球影响力。一是授权迪拜黄金与商品交易所（DGCX）挂牌以“上海金”基准价结算的人民币黄金期货合约。二是与芝加哥商业交易所(CME)签署合作协议，探索跨境金融要素市场的合作新模式。三是启动“黄金沪港通”，将香港金银业贸易场行员引入国际板，直接参与上金所的交易。四是广泛开展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金融市场的交流与合作，促进上金所及“上海金”在沿线国家的影响力和知名度。
中国黄金市场国际化是人民币国际化的重要基石
构筑人民币币值稳定的坚强后盾。1968年，各国央行从全球黄金市场的主要参与者退出后，黄金价格开始自由浮动。黄金作为稳定国际货币体系的地位有所弱化。历经半个世纪的去货币化进程，黄金依然是各国央行持有的重要储备资产之一，仍具有超主权的国际清偿力以及公认的避险属性。中国黄金市场国际化程度越高，以人民币计价的黄金交易规模越大，人民币币值受美元单一因素的影响将会越弱。全球范围内以人民币计价的黄金资产可以作为人民币币值的减震带，从而增强国际市场参与者对人民币的信心，促进人民币币值稳定并推动人民币国际化。
促进我国金融基础设施的国际化。一是上金所将参与制定并完善现有的国际标准，并推动中国在金融基础设施国际化标准的制定、执行以及维护等方面的建设。二是上金所国际化将提高中国在黄金市场跨境监管协调领域的参与度和话语权。三是上金所国际化过程中，与全球其他交易所开展各类合作，为以人民币结算的全球黄金交易提供交易平台、清算平台、风险管理平台以及产品创新研发平台，成为全球范围内重要的人民币金融基础设施。四是作为上金所国际化重要里程碑的“上海金”基准价的推出，能够为全球黄金市场、黄金产业链各方提供锚定价，并成为全球重要的金融市场要素，也是各方开发金融工具、产品创新的基础。五是黄金兼具货币和金融双性，黄金领域相关的人民币金融基础设施建设能够推动包括商业银行在内的金融机构黄金实物交易、融资、账户结算等各领域发展。
畅通人民币回流渠道。一是充当黄金进口和实物买卖渠道。中国作为全球最大的黄金消费国，其消费量占全球的26.5%。目前，上金所国际板已经承接了中国四成以上的黄金进口量；与此同时，中国承接了全球黄金近三分之一的加工量，在全球黄金产业链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中国黄金市场国际化，从实体经济出发，借助于黄金原料和产成品的买卖过程，将人民币以及人民币价格向全球黄金产业链上下游释放。境外参与者向中国销售黄金原料，获得人民币，并购买黄金产成品，完成整个人民币闭环跨境流转过程。二是充当黄金储运渠道。上金所国际板通过简化储运流程、降低储运成本等举措，计划打造全球范围内的黄金储运中心。黄金储运中心的发展，使得国际板的黄金买卖能够在全球范围内发挥黄金实物资源配置功能，由此带动人民币在全球范围内的使用和持有。境外参与者将黄金实物通过国际板出售给另一方参与者；前者获得人民币，将黄金储存在上金所国际板交割仓库，需要时在国际板购回实物黄金并转运至他国，从而完成人民币完整的回流过程。三是充当黄金及黄金金融资产买卖渠道。与实物交割相关的黄金交易能够反映黄金的真实供求关系，而以现金交割的黄金及其衍生品交易规模及影响力，对于人民币在更大范围内、更深层级上的回流渠道的构建更为关键。境外市场参与者获得离岸人民币，购买各类人民币黄金金融资产，有效地增加人民币回流渠道的蓄水功能，从而真正实现人民币在全球范围内的金融资产属性。
推动离岸人民币市场良性发展。一是中国黄金市场国际化，尤其是“上海金”基准价的推广，有利于离岸人民币币值稳定，提高人民币全球范围内的价值储藏功能，提高相关各方的持币意愿。二是中国黄金市场国际化有利于人民币国际支付手段和投资功能的发挥，提高离岸人民币的全球渗透性。三是中国黄金市场金融产品创新能够有效地增加离岸人民币市场产品的深度和广度，促进离岸人民币市场向纵深发展。四是中国黄金市场国际化构筑顺畅的人民币回流渠道，有利于投资者跨市场间合理套利，疏导离岸人民币“价格堰塞湖”，从而减少离岸人民币汇率、利率等市场价格要素的大幅波动，有利于离岸人民币市场的良性发展。
中国黄金市场国际化是人民币国际化的重要引擎
一是带动人民币跨境支付系统的完善。未来，上金所的交易时长将覆盖全球各大时区，将对现有的人民币跨境支付系统的运行时间、风险管理等各方面提出新的需求。尤其是中国夜间时段正值欧美金融市场的营业时段，对人民币跨境支付清算中队列管理、余额预警以及流动性调剂等辅助功能提出更高要求。二是推动人民币跨境配套清算网络的丰富。全球范围内人民币黄金交易量的增长、市场参与者的丰富，将推动人民币跨境配套清算网络的丰富。三是将推动中国更多参与全球金融市场监管规则的维护和建设，如实现交易所层面的合格中央对手方（QCCP）多国互认、构建符合全球更广泛认同的交易监管报告制度等。
放眼未来，中国黄金市场的发展潜能和空间仍然巨大。一方面，国际金融市场动荡不安，投资者避险情绪不断升温，“西金东移”趋势日益明显。在此背景下，全球黄金市场重要性更加突出。另一方面，中国正经历由经济大国走向经济强国、由金融大国走向金融强国、更多参与国际金融市场定价权的阶段。国家的许多重大发展战略都为中国黄金市场的国际化发展提供了更广阔的空间，继而推动人民币国际化战略向更深层次迈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