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春英，国家外汇管理局国际收支司司长
自律管理是成熟金融市场的基础性制度安排。改革开放40年来，我国外汇市场起于累土，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从封闭到开放，重要领域和关键环节改革取得突破性进展。新时代，要充分发挥自律在外汇市场管理中的作用。
一、我国现代化外汇市场体系已基本形成
改革开放前，我国实行统收统支的外汇管理体制，没有外汇市场的经济基础。改革开放后，为配合外贸体制改革，1979年8月我国改革外汇分配制度，实行外汇留成管理，由此逐步产生了外汇调剂业务，萌生了外汇调剂市场，这是我国最早的外汇市场。
1993年11月党的十四届三中全会提出：“改革外汇管理体制，建立以市场为基础的、有管理的浮动汇率制度和统一规范的外汇市场，逐步使人民币成为可兑换货币”。自1994年1月1日起，我国开始实行银行结售汇制度，企业、个人的外汇收支按照市场汇率在外汇指定银行办理兑换，形成了银行对客户市场，同年全国统一的、以电子化交易为平台的银行间外汇市场——中国外汇交易中心成立运行。统一外汇市场的建立为人民币实行以市场供求为基础的、单一的、有管理的浮动汇率制度提供了基础。
2005年7月21日，我国重启汇率市场化改革，开始实行以市场供求为基础、参考一篮子货币进行调节、有管理的浮动汇率制度，人民币汇率不再盯住单一美元，我国外汇市场进入新的更高发展阶段。以主要市场要素衡量，当前我国外汇市场已初步形成了适应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完整体系，在宏观调控、资源配置、汇率形成和风险管理中发挥了并将继续发挥重要作用。
交易产品增多。国内外汇市场已具有即期、远期、外汇掉期、货币掉期和期权等国际成熟市场的基础产品体系，可交易货币涵盖了我国跨境收支的主要结算货币。2017年，国内外汇市场人民币对外汇交易量24.1万亿美元，较1994年增长134倍。
市场开放扩大。我国外汇市场在对内和对外两个方向持续扩大开放。企业、个人在跨境贸易、投资和金融活动中的外汇交易需求被充分、有序吸纳，作为市场核心的银行间外汇市场逐步形成多元化的分层结构。同时，随着金融市场对外开放和人民币国际化推进，国内外汇市场从封闭走向开放，外汇市场与债券市场、股票市场对外开放形成积极互动。
基础设施增效。银行间外汇市场已具有国际市场主流和多元化的交易清算机制。交易模式可选择集中竞价、双边询价和双边授信下集中撮合三种电子交易模式，以及货币经纪公司的声讯经纪服务，清算方式可选择双边清算或中央对手集中清算。同时，交易后确认、冲销、报告等业务也广泛运用于银行间市场，提升了市场运行效率和风险防控能力。
二、自律是对金融市场进行管理的第一步
作为一种制度安排，现代意义上的自律管理，有着更深刻的社会学、经济学逻辑背景，与政府管理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金融市场自律管理有深刻的社会学和经济学理论基础。在社会学框架下，自律管理萌发于“市民社会”思想。“市民社会”是介于国家和个人之间相对独立的一类组织，成员在共同价值目标的指引下形成公约，通过个体权力让渡形成共同规范。金融市场自律组织形成初期就是“市民社会”的一种形式。
在新制度经济学框架下，科斯和威廉森解释了契约、制度、政策形成的根源在于降低交易成本。自由市场存在有限理性、信息不对称等不完备性，需要一定程度的约束，当个体约束向更高层次迈进时，就形成了立法形式的政府监管，但不完备的自由市场和全能政府都会带来高昂的交易成本，并且存在失灵的可能。因此，政府监管是为了解决“市场失灵”而采取的强力规制，金融市场自律管理则是为了解决“政府失灵”而坚持的市场化方式。
成熟金融市场是在自律管理和政府监管之间的平衡性选择。
二者属性互补，政府管理代表公权力，施于公众，维护公共秩序，而自律管理源于会员公约，代表会员利益，只对会员有约束力。
二者刚柔并济，政府管理具有刚性，普世而强力，不宜频繁调整，而自律管理具有柔性，可以根据不同的条件灵活变通。
二者存在功能边界，政府管理专职于金融市场的长远规划、框架建设和制度建设，而自律管理从金融市场需求和市场主体利益的角度出发，对行业起引导示范作用。经过理论思潮的反复探索和多次经济危机的实践验证后，金融市场自律管理逐步发展为联结并制衡政府和市场的力量，形成了自律管理和政府监管相配合的二元模式。
三、进一步推动我国外汇市场自律管理
我国外汇市场在改革开放40年发展中，对于自律管理的认识逐步加深、实践不断丰富。在外汇市场初期发展阶段，自律管理主要以个体行为为基础的自律为主，随着市场深化发展，逐步转向以集体目标为基础的自律。凡事预则立、谋则兴，2013年以来，国内开始考虑如何加强市场自律管理，推动形成以政府监管与行业自律并重、互补的外汇市场管理框架。
2014年7月，在外汇局支持下，中国外汇交易中心组织银行间外汇市场做市商制定和发布了《银行间外汇市场职业操守和市场惯例指引》，并于同年9月成立了“银行间外汇市场职业操守和市场惯例专业委员会”，由国内外汇市场银行业资深专业人士组成，协助推进自律管理。
2016年6月，人民银行和外汇局共同推动成立了全国外汇市场自律机制，对人民币汇率中间价报价行为、银行间外汇市场和银行柜台结售汇与跨境人民币业务进行自律管理，实现了批发和零售外汇市场、本币和外币业务的全覆盖，保障自律管理更加有序、专业和规范开展，对我国外汇市场发展具有重大意义。
2017年4月，人民银行和外汇局成立了外汇市场指导委员会（CFXC），负责从外汇市场改革和发展等总体宏观视角推动自律管理更加协调、有序发展，并成为全球外汇市场委员会16个创始成员之一，代表中国参加全球外汇市场自律管理。
以2016年全国外汇市场自律机制成立为起点，两年来我国外汇市场自律管理不断探索，对促进外汇市场规范运行发挥了积极作用。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更好的发挥政府作用”，为全面、深刻地认识和处理自律与他律提出了根本要求。站在新时代的新起点，全国外汇市场自律机制应紧紧围绕服务实体经济、防范金融风险、深化金融改革的要求，继续完善自律机制建设，充分发挥自律在外汇市场管理中的作用，努力创造公平、透明、竞争、有序的外汇市场环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