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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际货币的“另一个过渡期”

上海证券报2016年02月24日09:18分类:人民币动态

核心提示:几种主要货币共享共担国际货币职责的局面,不仅可期,而且会持续相当长一段时期。任何一种为人民币国际化而国际化的过早过多的努力和资源投入,甚至裹挟在一种货币国际化的急躁冒进的浮夸聒噪之中,都是值得高度警惕的。如果没有一种水到渠成的耐心与耐力,那将是危险的,尤其对当代货币的国际化进程来说,更是如此。

袁东

虽说在可预期的未来,美国有可能不再是最大经济体,但作为替代者,未必在其他必需的方面能同步赶超美国。所以,几种主要货币共享共担国际货币职责的局面,不仅可期,而且会持续相当长一段时期。任何一种为人民币国际化而国际化的过早过多努力和资源投入,都值得高度警惕。

“至于可能替代美元的新的国际货币,如果说这将发生在不久的将来,我觉得不可能做出准确预测——是出现像巴奇赫特在125年前所预言的大同货币,还是继续像布雷顿森林体系方式的合作,抑或是欧洲复兴,找回20世纪前的300年的显赫。最保险的预测是,将会有另一个过渡期,就像世界大战间隙时期那样,过渡期后一个新的大陆或国家就会崛起,获得领导地位。”

这是查尔斯·金德尔伯格(Charles P.Kindleberger)在《西欧金融史》的最后一段话。在这本出版于1984年的专著中,金德尔伯格考察了自1492年起始的近500年间的西欧金融。每次翻阅这部鸿篇巨制,我都有新收获。站在2016年的开年,细细品味30多年前金德尔伯格的上述结束语,你会惊叹于历史学家的智慧。

的确,目前尚未出现替代美元的新的国际货币。至少从金德尔伯格于1984年做出判断到今天为止,这是事实。无论作为国际范围的计价单位,还是贸易往来中的交换媒介、结算货币以及储备单位,美元的地位仍然独大而稳固。

就国际货币地位由经济实力予以保障这点而言,500年前荷兰雄霸世界,继而英国,再而1971年之前的美国,无不如此。这几百年间还是金本位或金汇兑本位等由贵金属支撑的货币时代。如今是完全脱离了贵金属锚链的纯粹纸质信用货币时代,某种货币的国际地位就更依赖于其发行国的经济实力了。

问题是,当美国不再是最大最强经济体之后,美元还能主导国际货币吗?按上述逻辑,显然不能。至少也是美元让出相当部分地盘,与其他货币共同担当国际货币职责的格局。

同样的问题是,是否一旦成为最大经济体,其货币就立即或很快替代美元而成为主导性国际货币呢?也不尽然。这还要看是否有能力保障资本顺畅流动、提供世界性公开市场,能否担负起全球最后贷款人的职责。虽说在可预期的未来,美国有可能不再是最大经济体,但作为替代者,未必在其他必需的方面能同步赶超美国。所以,几种主要货币共享共担国际货币职责的局面,不仅可期,而且会持续相当长一段历史时期。

有意思的是,金德尔伯格不仅在1984年,而且在1993年(即其《西欧金融史》第二版出版之际)提出,美元地位自70年代开始下降,并谈论到是德国,还是日本,抑或即将出现的欧洲共同体货币单位,以及IMF的SDR,是否会替代美元时,他都说,所有这些情形的可能性极低。但他一再肯定那种有关美国与美元地位下降不可避免的观点:“直至一个没有预料到的国家崛起,取得经济和金融的领导地位。”关于后起者,他讨论来讨论去,反复揣摩德国和日本以及欧共体,这几个经济体的种种可能性。

相比30多年前,目前应当说处于金德尔伯格的“另一个过渡期”的序幕阶段。“过渡期”大幕已拉开。面世仅16年的欧元,在国际贸易支付、离岸全球债券计价、国际银行间债务计价、各国央行外汇储备中的份额已分别达到27%、41%、30%和23%,抢占了原属美元的一部分地盘,致使美元在上述领域中的份额分别降至45%、40%、50%和62%。

但这仅仅是开始。可以预计,这个“过渡期”会相当长。金德尔伯格关于“不会发生为争夺支配权的大规模战争”的希望,在更高的概率上依赖于较长的“过渡期”,起码也要长于上世纪那两次“世界大战间隙时期”(如果从1914年一战爆发算起,到1946年IMF和世界银行正式成立,亦即布雷顿森林体系正式运行为止的话,前后共计32年)。如果真能如此,实属人类的福音。

尽管欧元在国际货币体系中的地位仅次于美国,但欧元很难是那个“美元的替代者”。欧元在出世16年以来的一半多时间里,处境都相当困难,不至一次陷于解体边缘。至今欧元仍然处在自保阶段,根本谈不上对美元构成像样的挑战。更为重要的是,伴随着诸如老龄化等人口结构问题的日益严峻,以及劳动生产率滞缓等多种难题,欧元区经济总量很难对美国构成威胁,与中国的差距也在日渐拉大。这从根本上决定了欧元虽是有力竞争者,但不会是那个“替代者”。

当今货币无一不是完全纸质的纯粹信用货币,已没有了任何贵金属的支撑和约束。这种特性的所谓法定货币的稳定性及在国际上的认可度,基本由其发行经济体的综合实力所决定,尤其是经济实力。很难想象,哪种不是头号强国的货币能在相当长的时期内主导国际货币体系。

以此视角看,人民币还远未达到主导国际货币体系的程度。最新数据显示,人民币在国际贸易支付、全球离岸债券计价、各国央行外汇储备中的份额分别为3%、0.5%、0.6-1%,国际银行间债务以人民币计价的金额仅1880亿(292亿美元),远不能与其他主要货币相比。但不容忽视的是,人民币在上述领域使用的扩展速度很快,特别中国在经济总量上已然是第二大经济体,这无疑是对美元国际地位的一个巨大潜在挑战。

不过,在我看到的任何一种有关人民币何时甚至是否能成为“美元替代者”的预测,我都难以认为是可信的。要继续保持并逐步提升这一竞争位势,最为根本的,需要中国一如既往地埋头发展,踏踏实实地通过不断适时有效转换增长方式和各种必需的改革,推进发展进程,稳固发展潜力,增强综合实力,这是最为实质的支撑力和话语权所在。任何一种为人民币国际化而国际化的过早过多的努力和资源投入,甚至裹挟在一种货币国际化的急躁冒进的浮夸聒噪之中,都是值得高度警惕的。如果没有一种水到渠成的耐心与耐力,那将是危险的,尤其对当代货币的国际化进程来说,更是如此。

(作者系中央财经大学教授) 

[责任编辑:韩延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