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利 中国银行资深研究员
2008年底爆发的全球金融危机造成世界经济严重衰退，美元、欧元等主要货币汇率剧烈动荡，大宗商品价格急剧上涨，引起全球对国际货币体系问题高度关注。在这一过程中，中国经济在主要经济体中率先止跌回升，财政金融保持稳定，对抑制全球经济衰退并促进全球经济复苏发挥了重要作用，国际影响力显著增强。相应的，人民币国际化得到了国际社会的广泛关注，中国政府也从2009年7月开始启动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试点，正式拉开人民币国际化大幕，并不断采取措施积极加以推动，现在已经取得重大进展和成果。
但是，必须看到，一国货币要成为国际计价、清算、交易和储备货币，特别是要取代现有货币成为最主要的国际储备货币，是需要具备很多条件的，特别是需要国家更加开放和市场化、法制化，而且也不是只有好处而没有坏处的，其面临的市场冲击、国际冲击会更加突出，维护国际金融稳定的责任会更加沉重，对此必须有清醒的认识。因此，必须把握好规律，积极而稳妥地推进人民币国际化。其中，至少有以下问题需要准确把握:
一、积极培育和拓宽人民币走出去的渠道
人民币国际化，就是要使人民币成为重要的国际贸易和投资的计价货币、结算或清算货币，以及外汇交易和储备货币。这其中首先要解决的就是人民币走出去问题，要保证海外拥有的人民币达到一定的规模。
一国货币要走出的途径主要包括:
1、 进口支付；
2、 对外投资；
3、 对外援助，包括政府优惠贷款；
4、 对外借出，包括商业贷款、中央银行对外的货币互换等；
5、 个人汇出或带出；
6、 开放境内证券市场，允许境外机构在我国筹集人民币资金等。
必须看到，上述途径中都存在货币回流与货币替代(比如使用美元)问题，因而也就包含货币选择和利益驱动问题，并不是中国政府推动人民币走出去，境内外各行为主体就会无条件实施并大量滞留海外。比如，在进口业务中，会不会使用人民币计价和对外结算，一方面取决于国内进口方是否愿意，因为在人民币呈现升值态势，而且人民币利率高于美元等外币利率，国内又可以获取美元等外汇贷款的情况下，进口企业往往更愿意通过外汇贷款取得外汇对外支付，而不愿意使用人民币对外支付。另一方面还取决于国外出口方是否愿意接受人民币，因为出口方不仅要考虑汇率问题，也还要考虑货币的流动性及收益性等问题，如果其收取的人民币只能对中国支付，其人民币综合收益预期比不上美元等其他货币，出口方同样可能不愿接受人民币结算，即使已经拥有的人民币，也会加快流回中国。
这就需要制定和配套实施各种支持政策，积极培育和拓展人民币走出去的渠道。其中，需要强调的是:
1、鼓励人民币走出去，加快人民币国际化进程，不能只停留在企业贸易和投资方面，个人的汇款和投资等也应该鼓励其使用人民币，政府部门的对外援助等更应该积极推动人民币的应用。
2、人民币走出去，应该鼓励的是通过银行记账清算(转账清算)渠道走出去，而不能鼓励人民币现钞走出去。如果鼓励人民币现钞的跨境流通，不仅会大量增加人民币现钞印制、押送、收兑、保管等方面的成本，而且也不利于加强反洗钱、反恐怖、反偷税漏税等方面的工作，因此，中国政府和货币当局应该严格控制人民币现钞出境。
3、在实行记账清算中，还应明确，要推行“代理行模式”，而非“清算行模式”，即境外清算机构只能在境内金融机构(代理行)开立清算账户，而不能在境内中央银行开立清算账户(直接成为境内清算行)，避免人民币(基础货币)真正“流出”。
4、加快推动人民币全球清算体系建设。货币与清算是密不可分的，人民币国际化必须有以我为主的人民币全球清算体系作为支持。其中不仅包括要建立高效严密、安全稳定的清算系统和网络，配备相应的备付金和授信支持体系以确保资金的及时清算，还需要切实加强资金清算过程中反洗钱、反偷税漏税、反商业贿赂以及控制资金流向恐怖集团等方面的监控措施，要很好地防范各种网络攻击和破坏，要很好地处理人民币全球清算体系与境内清算体系的衔接与防火墙建设等。
另外，央行主导的人民币全球清算体系，还要与商业银行自己的海外清算体系相衔接，而不要试图覆盖或替代商业银行的海外清算体系，形成大一统的全球清算体系，否则，开发周期、开发和维护成本以及可能面临的风险都会非常大。
5、人民币要走出去为海外所拥有，必须建立在平等互利的基础上。推动人民币国际化，不能过分追求和宣传其对中国可能带来的好处，也要追求和宣传对接受人民币的一方可能带来的好处，更要追求和宣传人民币国际化对促进国际货币及金融体系改革，优化国际金融秩序可能带来的好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