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跨境套利背后的落寞

近期，上证报记者走访了深圳、广州、东莞、江门等珠三角城市，希望通过有外贸晴雨表之称的珠三角样本，展现一个真实的外贸现状。

“空对空”的交易

监测着千余家中小企业运营情况的深圳银监局上周发布了最新统计报告。与上季度一样，深圳市样本企业的综合开工指数及用电指标环比继续下滑。但企业上报的销售数据及进出口贸易额却节节攀升，与开工指数及用电情况背道而驰，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深圳福田、沙头角保税区以及深圳罗湖水贝珠宝城的一些企业主解开了记者的疑问。“我们早就不做外贸了，租金涨价、人工涨价、原料涨价，人民币升值，做外贸加工根本赚不了钱，还不如把钱存银行收利息。”

据了解，在人民币“外升内贬”的背景下，珠三角越来越多的外贸出口商开始放弃了自己的主业，借助自己的外贸资质做起了“套利”生意。

钟先生是香港人，2011年8月，他在广州注册成立了一家做转口贸易的公司，注册资本100万元。“我们是打着贸易公司的幌子，”钟先生直白地说，“主要就是通过虚假贸易来不断地进行套利。”他透露，这些公司实质上都是和在香港的母公司在做“空对空”的交易，已经持续好几年了，赚多赔少。因为怕被调查出问题，所以每隔一两年就会进行注销，再设公司进行往复运作。

“今年我们赚了一大笔，”钟先生说，今年以来，仅这家小公司就做了1.5亿的规模，而去年整年一共才做了1.5个亿。他选择了中国银行在做这项业务，“因为中国银行给的价格高，一年4.6%的收益率。”

“其实，这样的业务早几年前就开始有人在做了。”深圳一家外资银行的客户经理也对记者说，“去年底和今年初是一个好的时机。一方面人民币持续升值和境内外资金利差拉大，套利空间不断扩大；另一方面，银行拉存款的竞争激烈，愿意拿出高利率的理财产品来吸引这些资金。而且，这种套利对两方来说风险都很低。”

分析人士称，深圳在这一轮外贸数据“大跃进”中非常典型，除了跟它特殊的地理位置有关系外，主要跟它的产业体系有关。深圳有两大支柱型的产业，一个是黄金珠宝加工业，像名声在外的罗湖水贝珠宝城；另一个是电子产业。

“这些产品的特点是体积小、价值高，它们就成为跨境套利的最易操作的标的物。”该客户经理透露，他有一位客户就是水贝珠宝城的某黄金加工商，由于黄金加工的利润越来越微薄，其主业已经有大幅度的萎缩，员工也削减了不少。但这位客户“今年来在我们银行做的授信越来越大，高达12亿元。”

“他们现在的‘淘金术’就是通过虚假贸易来套利。”该客户经理详解了其中原委。比如说，他要从香港进口价值1000万元人民币的黄金原料，这笔钱是原本要付出去的。现在，他将这笔钱存进内地银行，银行开出1000万元的信用证。同时，银行为锁定存款，承诺给出一年期4点多的理财收益。客户同时拿信用证去香港银行贴现，贴现率为2个多点。这样，这笔原本要付出去1000万元就带来了1个多点的收益。也就是说，只要进行这样的一次操作，就可以得到套利超过10万元。如果往返数次，收益率就会不断滚动。

许多大型供应链公司也是套利活动的主要参与者，其中也不乏上市公司。由于银行开展信用证业务需要真实的贸易背景，所以供应链公司千方百计地增大自己的贸易额，比如降低甚至免代理费等方式，从贸易公司拿到出口额指标。由于跨境套利涉及大量现金流，导致很多上市公司的报表里，货币资金出现大幅增长。

外贸企业经营承压

那么，真实的外贸形势又是怎样的呢?

5月18日，连日的暴雨着实给酷暑的深圳降了一下温。深圳最大的保税区——福田保税区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热闹，记者在福田保税区内兜了一遍发现，整个一下午，这里人流、车流稀少，多数物流公司停车场整齐地排着货柜车，很少有货柜车驶进驶出，或许是周末放假的缘故。

4天之后，记者再次来到福田保税区，所见到的情况与4天前并没改变太多。“这里周末的情况和平时上班的情况差不多，”保税区内一位经营便利店的老板对记者说。在离区出境的海关检查处，沿途两边停靠着一辆又一辆的大货柜车，有香港车牌的，也有深圳车牌的，偶尔有几辆车进出，但从车速、车胎承压情况以及车身颠簸等细节观察，大部分车辆为空车。“现在生意难做，”一位司机师傅叹气道。

据了解，这一境况的出现，与4月底深圳加紧了对保税区货物贸易单据审核、防止游资通过“货物空转”跨境套利不无关系。自一季度深圳进出口贸易出现异常增长以来，外汇局、人行、银监会等4月份均先后派员前往调研核查，要求当地银行从客户准入、贸易真实性、贸易融资等多个方面强化风控。贸易融资的审核力度较前大为严格，审批节奏放缓。一些中小银行、外资行甚至暂停了所有与贸易融资有关的业务。

“中国出口的实际情况并不好，”多家受访企业向记者承认，他们的经营情况近期并未出现特别强劲的好转，受人民币升值及劳动力和原材料价格上升等影响，很多出口商经营困难。

“人民币若破了6.0，那真的就亏本干不下去了，”汕头市一家玩具厂商称，他们已经不敢再接长单了，目前是边做边看。在他的周边，已经有不少企业不干了，将厂房拿出来低价出租。

记者近期在珠三角地区调研也了解到，除深圳外的其他主要地级市外贸情况略有复苏，但情况仍不容乐观。记者日前在中山市了解到，出口到全世界113个国家和地区的古镇镇灯具产业，今年来的出口较去年同比亦有所下滑。数据显示，该市一季度外贸同比增幅为1.4%。(记者朱文彬 时娜)

从今年一季度广东的出口数据看，有“世界工厂”之称的东莞，进出口增幅为6.8 %，佛山则为负增长，同比下降6.1%。同比负增长的还有广州和江门。